那年是近6年以來最熱的夏季,放眼望去沒什麼遊客,走在街上總覺得自己像待宰的羔羊,街上生意人的目光毫不隱諱的聚焦而來,定睛睛的望著,好似伺機而動、準備生吞活剝一般的獵獅。
據說是因阿拉伯之春後民不聊生,百業待舉。2011年後小穆(穆爾西)沒有帶來比前一任更繁榮的國家發展,現在的賽西似乎也欲振乏力。導遊Hosny說,以前旅遊業繁盛,他同樣從事旅遊業的親戚因此成了富翁,買了好幾間房子、3台名車,但如今光景不再,旅遊業一落千丈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(開羅街景一隅)

與民宿老闆聊起,說著我在街上感受到的那種「令人不舒服的眼光」,他這樣回答:「沒辦法,大家太窮了,你在他們眼裡就是白花花的銀子,誰不搶著賺呢! 」
不過那種不舒服感,我想應該不只是窮困所造成的,而是文化。我想起之前去印度的經驗,他們覺得外國人比較open,所以可以鹹豬手,旅途中惱怒了好幾次。這種赤裸的眼神,已經侵犯到個人的界限。

「la, la」(阿拉伯語的no),一邊口裡喊著、一邊手勢揮著,示意別來靠近我,不過效果看來有限。生意人、好奇的人還是不時的前來攀談。在開羅的漢卡利利市集一群年輕小夥子圍上來,又笑又鬧、操著我聽不懂的埃及方言,扯了一下我黑色薄外套後面的細綁帶,就在此時,變成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,顧不得什麼形象,轉過身豎起中指、一邊惱怒的從嘴裡衝出不雅的字眼,「f–k-off!」,轉回身,我覺得眼眶有點濕、有點想哭,卻仍聽見背後的嬉鬧聲,只是他們不再來拉扯了。我覺得自己像一隻驕傲的孔雀,挺起胸往前邁步著,不過心裡明白卻是戰敗的一方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(漢卡利利市集)

往前走著走著,好不容易看見路邊站著一位警察,像是得到救星一般鬆了一口,心裡想:「太好了,決定請他幫我叫計程車」沒錯,叫計程車。因為這也折騰人。這裡的人普遍英文不好,我懷疑司機唯二會講的單字是「ok」、「I know」,這次有了警察的幫忙,直接用阿語幫我跟司機溝通,這才順利的回到民宿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(街上偶遇警車與警察)

記得剛開始旅程的兩天,常被計程車司機搞得氣呼呼,血液直衝腦門。因為經常需要往返上課地點、觀光景點,我選擇搭計程車,覺得應是最省事,無奈發現卻是挺費時。有好幾次拿著民宿的名片,示意司機我的目的地,司機的衝出口的話:「I know, ok, ok!」談好了價格這才坐上了車,不過每次搭乘的經驗都是血壓飆升。首先,他們會說「I know, ok」只是想趕快讓顧客願意上車,其實很少司機知道目的地到底在哪裡,反正只要載到人就有錢賺了。他們就帶著妳亂繞胡繞一通,一路上停了好幾次,為了問路人方向到底在哪裡,一個人、兩個、三個、四個…還有更多,路人不是不知道、就是亂說一通,這場景換到臺灣會是多麼難以接受的事…司機不知道路(what the f–k?),這不是以開車謀生的人必備的能力嗎? 我的臺灣腦讓我氣得快腦充血,或許我應該要換成埃及腦,凡事應該隨遇而安、活出「inshallah」(if God wills)的精神。結果,5分鐘的路程開了20分鐘才到,然後一開始談好的價格都翻盤:

「小姐,我很認真替妳找路,花了這麼久時間,我要加錢」。

「這不是我的問題吧,問題是你浪費了我的時間。」

停在民宿樓下,我打電話給老闆請他來調解。
老闆卻跟我說「哎呀小姐,他也是辛苦的在謀生,雖然多花了一點時間,但最後你也抵達民宿了,就加錢給他吧…」

我看著他,簡直覺得難以置信,也許是多次累積下來的怨氣、怒氣,忍不住哭了,從沒覺得這麼委屈,夾雜著眼淚鼻涕,含糊的說了一堆,大意是我受夠了埃及、受夠了這裡的人,不知道他們有聽有沒有懂,但此時我才發現他們不忍心看到女生哭。生氣一切免談,就是在那裡僵著,但女人的眼淚能讓埃及男人心軟。結果是,民宿老闆付了對方加價的部分。

在旅行的頭幾天,我都在問自己、確認自己是不是瘋了才會隻身來到埃及—極其折磨的燠熱天氣、不尊重女性遊客的輕佻態度、想坑錢的生意人、總是兩光的司機,加上我的嚴重腹瀉…。
埃及,這個我嚮往已久的神秘國度、這個因為學舞而想認識這國家風土民情的熱切心情,卻怎麼讓我傷痕累累,從美好的神祕想像跌落到地獄般的現實,這現實是我毫無防備的,一心只想趕快搭機離開,遠離這與想像落差過大的失落感。

直到旅程的最後兩天,才真正寬了心,說到底還是人的因素,是的,一位挺不錯的人,至少嗅不出市儈的味道。他是誰、發生了什麼事?
下回再說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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